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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影为刃守护不容忘却的历史真相

《南京照相馆》以影像叙事揭露侵华日军罪行

来源:深圳特区报
时间:2025-08-11

  20世纪30年代,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侵华战争,14年间对中国人民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,却通过系统性地编织谎言,掩盖罪行,战后,日本右翼势力更持续抹除历史记忆,否认战争罪责。这些谎言不仅歪曲史实,还欺骗国际舆论,侵蚀和平基石。由申奥执导的电影《南京照相馆》以真实历史事件为蓝本,通过具象化的影像叙事,深刻揭示了日军在南京大屠杀期间如何制造谎言,又如何被普通人用勇气与良知戳破,并透过罅隙中的人性之光,让历史真相重昭于世。

  对南京大屠杀的否认与影像铁证

  1937年12月南京沦陷,日军无视国际法和人道底线,将南京糟蹋为人间炼狱。战后,面对确凿无疑的历史资料和证人证言,日本右翼势力仍竭力否认南京大屠杀,声称是中国人编造的“谎言”。《南京照相馆》取材于一段惊心动魄的史实:1938年1月,15岁的照相馆学徒罗瑾在冲洗日军军官送来的“樱花”胶卷时,被其中触目惊心的砍头、活埋、奸淫等暴行画面所震惊,他冒死偷偷加洗了30余张照片,精选16张制成相册,并在相册封面画了两颗红心和一把匕首,还写下“耻”字。两年后由爱国青年吴旋接力守护,这份日军自己拍摄的“京字第一号证据”,最终在南京军事法庭上成为定罪战犯谷寿夫的关键证据。

  照片记录着侵略者无法抵赖的暴行,是最直接的战争罪证。《南京照相馆》通过严谨的史料考据与创新的艺术表达,1∶1复刻历史照片,高度还原南京城墙、街巷等标志性场景,以影像力量将民族创伤转化为具象化的集体记忆。电影抛弃了战争片惯常的宏大叙事与血腥渲染,没有全景展现大屠杀的过程。以写实、克制、留白的手法,大量运用中远景、点到即止的镜头语言,辅以氛围、声音和人物反应等,既让观众看见日军的虐杀行为,又避免过多直白的视觉冲击。比如,日本兵摔死孩子的镜头置于后景,焦点落在前景人物的震惊与悲痛上;臭名昭著的“百人斩”事件以《东京日日新闻》随军记者报道照片一笔带过;林毓秀(高叶 饰)的旗袍被撕碎,嘴角渗血、蜷缩角落,暗示她刚遭受了非人的侵犯。

  日军的侵略野心远不止于土地,还在于对中国文化的摧毁。每个师团均配备“兵要地志资料班”,系统劫掠文物。1937年掠走了南开大学刻有《金刚经》全文的校钟,至今下落不明。据战后日本方面自己统计的数据,仅1931-1945年,从中国掠夺的文物就高达360万件。电影以细节控诉暴行:日军官小心擦拭宋代瓷器,大量古籍被装箱运走。孙中山“天下为公”的牌匾被覆盖“亡国之君”,相馆墙上市民笑脸照被战犯肖像侵占;日军在废墟上演“大相扑”、江边屠场举办“神道仪式”;曲解“仁义礼智信”为屠杀逻辑,对名画“高山流水图”品头论足。日军从明城墙上撬下墙砖,欲带回日本建造炫耀侵略野心的“八纮一宇”塔。这些都是对中华文明的觊觎与亵渎,暴露出日本军国主义更深层的文化灭绝阴谋。

  军国主义亲善骗局与影像反击

  美国学者本尼迪克特著的《菊与刀》,揭示日本精致的“菊”表象下,往往藏着冷酷的刀。1919年日军成立了陆军省新闻班,专门负责宣传工作。侵华日军宣传“大东亚共荣圈”这一极具迷惑性的谎言,营造与占领地民众友好相处的假象。《南京照相馆》通过多组平行蒙太奇镜头揭露其虚伪:一边日军骑车载着孩童,分发糖果,让市民微笑合影;一边杀人,或刺刀抵腰。换上新棉袄的老太太,袖口还沾着儿子的血;婴儿被活活摔死,竟逼迫毓秀手抱婴儿尸体,面带笑容记录“家庭温情”。与之相呼应,镜头闪回东京,街头举国狂欢、庆祝帝国武功,冷血与喧嚣的画面交织,揭示出军国主义裹挟全民的残酷现实。

  相机是定格光影的工具,可载真相,也可编织谎言,这成为电影中的重要隐喻,暗指影像暴力。影片多次将杀人的枪与相机并置,装弹上膛的“咔咔”声和手拨相机的“咔嚓”声交叉剪辑,揭示两者的共谋关系。枪直接屠杀生命,相机则扮演着日军“屠杀真相”、粉饰罪恶的帮凶。日军严格审查每一张照片,在屠杀照片上盖“不许可”红章,严禁传播,销毁一切不利证据。仅允许“亲善”照片流出,镜头里的虚假“安好”,比射出的子弹更令人窒息——侵略者不仅摧毁生命,更扭曲真相,篡改历史。

  然而,光影定格的瞬间也成了罪行最好的佐证材料。影片中,照相馆曾见证无数南京人的日常美好,日军入侵后,那些浸满中国人鲜血的照片,刻下了侵略者的滔天罪行。相机和照片,变成邮差阿昌(刘昊然 饰)等人手中的反抗武器,揭露暴行的复仇之刃,最终将战犯牢牢钉在历史耻辱柱上。片尾,毓秀用相机记录战犯的受审、伏法,完成从受害者到记录者的身份逆转。电影更以想象的笔触,让已牺牲的阿昌等人“现身”,共同见证恶魔受诛,共享迟来的正义。

  对中国人民的污名化叙事与影像抗争

  为瓦解中国人民抵抗意志,日军极力渲染中国人“懦弱自私、一盘散沙”,进行丑化和污蔑。《南京照相馆》一开始,浴血难支的官兵,仓惶逃命的百姓,南京城一派沦陷的颓败景象。几位本没有交集的普通人,因冲洗“亲善照”,汇于吉祥照相馆,他们都不是天生的英雄,在面对死亡时都很害怕,但在残酷战争和民族大义面前,当目睹一张张日军屠城的罪证照片被冲洗显影出来:亲人被杀、街坊被淫、邻居倒在血泊中……这些照片如利刃穿心,迫使这些身陷“洗是汉奸,不洗没命”绝境中的普通人,开启从“求生”到“觉醒”再到“抗争”的蜕变,决心要留此光影证据,以待将来为证;他们也从最初争抢“保命条”到抓阄互让通行证,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,都走出了一条清晰的成长线,焕发出善良团结、勇毅坚强、舍生取义的民族精神。

  善良的邮差阿昌,被迫为日军冲洗照片。在眼见熟悉的城市与街坊不断遭毁灭后,从最初的胆怯懦弱,只求逃离,到两次让出离城通行证,尤其是当罪证底片面临被毁时,他选择了超越自我的牺牲,勇敢揭穿阴险虚伪、兽性冷血日军摄影师伊藤(原岛大地 饰)的面具。临终前,他直视伊藤怒吼:“我们永远不可能是朋友”。几个字掷地有声,是对一切“亲善”谎言的彻底清算,还彰显了民族尊严。

  照相馆老板老金(王尧 饰),一家四口原本生活幸福,战争使其藏身地窖。作为有家国情怀的知识分子,他最早洞悉照片的罪证价值。当老金决定藏匿底片、牺牲自己时,阿昌从旁观者变为主动参与者,两人的关系超越了师徒,成为民族记忆的接力者与传承者。有血性的老金还用斧头砍死意欲施暴的日军官,影片开始出现的斧子,终于劈出了愤恨的火焰,用生命践行“记录历史,中国就不会亡”的信念。其女小金(杨恩又 饰)的话“敢打鬼子的就是好样的,杂牌军也很勇敢”,在恐日迷雾中透出民族不灭的希望。

  林毓秀,天真以为学日语、讨好敌人可保命的小演员,日军的残暴迅速击碎其幻想。根植于从小唱穆桂英、梁红玉的文化血脉,“不能做秦桧老婆”的英雄气节令她发出灵魂拷问:“万一日本输了呢?”她暗中救下宋班长、让出通行证,最终在老金掩护下,携藏罪证底片与战争遗孤,闯出封锁线,让底片与婴儿一同活了下来,用相机见证抗战胜利和战犯伏法,完成了精神涅槃。

  宋班长(周游 饰),原是装死逃命的“杂牌军”,机智救下险遭日军当众侵犯的毓秀,在目睹弟弟被害照片后觉醒。当发现日军的照片洗印师能够取代阿昌时,为消除对大家的最大威胁,在明知必死的结局面前,以沉默的行动诠释孤勇者的血性与怒火,用墙砖砸死鬼子。

  “仁义之师”的谎言与影像解构

  侵略者总要为战争找冠冕堂皇的理由,日军宣扬施仁义、行友善。《南京照相馆》通过对日军摄影师伊藤的典型塑造,来揭穿谎言。伊藤看似腼腆有礼,给照相馆贴“保命符”、许诺给通行证,反复称阿昌为“朋友”,其实他出身贵族,更受军国主义思想的荼毒,阶级优越感与残暴本性更深。他出场戏镜头就在上胶卷和上子弹间反复切换,意指他在拍照与杀人之间纠结。为验收阿昌冲洗的照片,他脚穿皮靴大踏步冲进照相馆,俯拍的镜头,给人强烈的心灵冲击,凸显日军的杀气与平民的无助。他兴奋拍摄斩首的“军功”照;把中国人的全家福照片扔进废纸堆,说“这些不重要”。他与书写“仁义礼智信”的日军高官定下“走狗烹”的残忍计策,两张看似救命的通行证,实则是其精心设计的杀人陷阱;一旦遭遇反抗,他会毫不犹豫出手干掉对方。他不仅用枪杀人,还会用相机和伪善等更阴险的武器。

  当老金将含有强酸的显影液泼到伊藤脸上时,与暗房显影液冲出来屠城照片一样:都洗出了真相,让军国主义的狰狞面目暴露于世。伊藤自杀后,日军指挥官平静地宣称,是为师团荣誉战死的。谎言仍在延续!

  俗话说,谎言重复千遍而又不被戳穿,就有人把它当成真理。只要世间还存在否认南京大屠杀的谎言,那就必须随时、及时去戳穿它。《南京照相馆》作为“历史第一现场”的影像见证者,再次强有力昭示:南京大屠杀是不容置疑的。针对南京实施长达6周的大屠杀,是刻意制造的“极致征服”的军事行为、文化灭绝行为。大屠杀这种反人类罪行,绝不是部分日军所为,而是日本军国主义高层的决策。

  影片结尾,老金拉下照相的背景布,从劝业场、西湖、黄鹤楼,到万里长城,挂图畅游。大家一起喊出:大好河山,寸土不让,道出中国人深植骨髓的家国情怀。当片尾老照片的断壁残垣与今日南京的梧桐街景重叠,这座城市已浴火重生,但80多年前那个冬天的记忆从未远去。电影英文名“Dead To Rights”,意为铁证如山。吾辈要时刻铭记历史,自强不息、勇毅前行!

(作者为广东省评协副主席、深圳市文联副主席 赵东

封面:央视新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