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，我一如往常地前去肠粉店吃早餐。我走进店，老板娘热情地招呼我在一张正对门口的桌子坐下，并手脚利索地将我面前的残羹冷炙收拾干净，略带歉意，让我稍等一会。

等待时，我无聊的望着门外，来往的车辆，熙攘的行人。忽然，坐在门口石墩上的男子吸引了我的目光。

男子像是三十出头，单看五官也许年轻些，但加上那满脸未修理的胡渣，让人对他年龄的判断只增不减。头发明显因为油脂结成几大缕，脸无血色，黑色的外套上落满了白屑，脚边放着一个款式老旧的双肩包，上面有几处缝补的痕迹。路过的行人多有轻微皱眉，即使戴着口罩仍下意识地掩鼻。

男子似乎意识到了路人的反应，脸上满是窘迫与无奈。

他一直望着肠粉机的方向，眼神随着拉肠粉的老板变动。他咽了咽口水，低头从上衣口袋掏出几张蓝色的票子，数了数，像是抱着再数一数能多出几张的期待，又数了一遍，依旧是那几张，不多也不少，男子叹了口气，失落地摇头，把票子放回口袋。

“来，久等了！”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肠粉挡在我视线前。我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。此时店里的客人走了一大半。老板熄了肠粉机的火，点了根烟，眯着眼抽着，他好像同我一样注意到了石墩上的人。

很快，老板一根烟抽完，又打开火，肠粉机的蒸汽冒起。

“靓仔，吃肠粉吗？”老板冲着男子的方向喊道

男子一惊，疑惑地看向老板，但内心更多的是纠结。“吃。”男子心一横，快速拎起包，走向前，“老板多少钱？”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口袋里的钱。

“不用，你到里面坐，马上就好了。”老板没看男子，一直低头熟练地操作着。

男子站着不动，将手里的钱递到老板面前，“老板，我有钱，该付得付。”

“出门在外都不容易，我不收你这六块钱，我店还开不下去了不成？不用了，你把钱收好。”老板手里再次倒浆放料。

“老板，那麻烦你打包给我，我不进去，不弄脏你的店。”

“你坐在外面吃多不方便，开店的，来者都是客，哪有什么脏不脏的，进去坐。”转头冲店里喊，“老婆，给他倒杯茶。”

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进店，“靓仔，快，进来坐。”转身又倒了杯茶给他。

男子连道了好几声谢，才小心翼翼坐下，一直低着头，我好像瞥见他轻拭了几下眼角。

老板再次熄火，将肠粉端到他面前。我是这里的常客，一眼辨出那分量是正常的两倍。盘一上桌，男子没有丝毫犹豫，狼吞虎咽起来。店里没有新增的客人，老板坐在一旁，跟他聊天。

我吃完了，但出于好奇也多坐了一会，听了他们的对话。男子自述，自己是1998年出生的，在老家读了中专，因为疫情一直在老家没出来，现在放开了想着出来打工；听说深圳工作多赚钱也多，就带了一千块钱出来，没想到工作一直没着落，身上的钱就剩几十块，现在没地方住，一天也没吃上饭。

男子吃完后，仔细地擦了擦自己坐过的凳子，拿出十块钱放在桌上。老板见状，立马将桌上的钱塞回男子口袋。

“你自己留着，等找到工作，赚了钱，再来照顾我生意。”

男子离开，我也准备离开，拿手机扫了付款码，跟老板打了声招呼，推开店门，店里传出：“微信支付12元。”

来源：深圳特区报

作者：文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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